庄子谈到涸辙之鲋时说,与其在涸辙中相濡以沫,还不如相忘于江湖,这个“江湖”就用的是本义。九州之内,江河纵横,湖泊遍地,因之,人们也用江湖泛指域内四方。
第二,文人士大夫的江湖
后来这个词发生了变化,由于“江湖”的广阔浩淼、荒僻鄙野,与热闹繁剧、名利所在的朝市恰成对立。于是,“江湖”变成了文人士大夫隐遁之地。它没有了朝市的喧嚣嘈杂和争名夺利,成为厌倦了鸡争鹅斗的士人们向往的静谧休憩的好场所。此时“江湖”可以与士人归隐、隐居划等号了。
王昌龄在送朋友回乡的诗中写道:“故人念江湖,富贵如埃尘。”必须看透了富贵名利,方能与之言江湖。到了江湖,与之相伴的只是“独立浦边鹤,白云长相亲”了。耐不住寂寞的人们是早晚要和“江湖”“拜拜”的,南朝孔稚圭的《北山移文》就是讽刺这类人的。
因为“江湖”这个词与文人士大夫出处密切相关,所以人们谈到江湖时就十分明确地把它与朝市分别了开来。《岳阳楼记》中云“居庙堂之高,则忧其民;处江湖之远,则忧其君”,就很明确地指陈了这种关系。
正因为二者是相对于权力中心而对峙的,故处江湖者如未忘情名利,身在江湖,心存魏阙,所反映出来的往往是一种失意与眷恋;而真正能超脱者,则大可视江湖为悠游之地,远离权力中心的纠结葛藤,隐藏于江湖之间。但是这种归隐式的在中 国文化传统中,“江湖”具有全身远害之义,它代表的是文人的失意与落魄。
第三,游民的江湖
这也是现在经常活跃在我们口头的江湖。这种江湖与文人士大夫的江湖不同,它 充满了刀光剑影、阴谋诡计和你死我活的斗争。
它是由无业人员、流浪汉、盗贼等各种各样心怀不诡的人们组成,是以非法手段谋生的人们的空间。这个江湖不是文人士大夫隐居的地方,而是脱离了宗法网络、在宗法社会中断绝生存之路的游民们闯荡、奔走、觅求衣食的场所。
游民一无所有,空手练空拳,全凭个人心智、个人力量和勇气胆量以求生存和发展。这里没有了士大夫江湖中与世无争的气度,这里不仅要“争”,而且没有主流社会中所应遵守的规则。
饥饿能够把人驱赶到最原始的状态中去。游民们为了生存,有时仅仅为了一餐便能剥去几千年形成的文明的积淀,这些绝不是衣食不愁的人们所能想像的。
因此这个“江湖”不仅不是文人士大夫漱流泉、枕白云、放松高卧的地方,也不是被金庸武侠小说所美化、文人化了的“江湖”(这个江湖除了莫名其妙的打打杀杀之外,其不食人间烟火的风格甚至超过文人士大夫的“江湖”),它是游民争斗、生活的空间。
在这个空间中游民的第一需要是生存,这是“江湖”存在的依据,与这个“江湖”相邻的是“沟壑”。在江湖上挣扎的人们,最后大多填于沟壑。只要有游民就有江湖,江湖是游民生活的空间。